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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願受,感謝心 /黃讌婷

去年年底,公司接了一個商品外包裝的設計案,主管屬意讓我執行這個案子的視覺設計,剛開始當我知道是商品設計的時候心裡還高興了一下,平時工作所做的都是一些會議或活動,心想終於可以做些不同的東西了。但怎麼樣也沒想到,這個案子居然是我做設計工作以來,最難受的一次。

「妳這次要做的是某公司的帝王蟹海鮮鍋與牛排禮盒的包裝視覺設計,海鮮鍋比較容易一點,我們就先從這個開始吧…首先呢………」基本上,我聽完第一句話腦子就一片空白了,我完全沒料到是食品! 而且還是眾生肉!!!

學佛之後,瞭解了因果,那些被安置在陶鍋裡等著被煮沸的海鮮,看在眼裡已經不是螃蟹、蚌與蝦子,而是如同我們一般;一樣會害怕、會掙扎、會痛苦的生命。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差別只在於盛裝靈魂的容器不同、語言無法溝通而已。 所以,當我必須在網路上搜尋看起來美味可口的海鮮鍋,好讓產品包裝上先有個圖片可以拿來做提案的時候,整個人呈現非常焦慮的狀態。我沒辦法心平氣和甚至還要拿出專業的角度去挑選適合的照片,心裡不停的出現:「怎麼會做到這種案子呢? 我要好好做嗎? 好好做就是要做到好看、做到要讓商品有賣相,但…這麼做商品就會賣得更好,那不就是助殺了嗎? 」 焦慮的我於是決定離開現場讓腦子冷靜一下。

走出公司大門抬頭望向天空,像是在找尋阿彌陀佛一樣,突然間一陣莫名的孤獨感迎面而來。我想找人來幫忙想個辦法,可是雖然同事們都知道我吃素,但他們不能明白我為這件事情感到痛苦與難過的原因,所以沒人能幫我排解這種為難的狀況,只能自己找出方法,而不能逃避。 那麼現在可以回絕嗎? 說我因為看見葷食很痛苦,所以能不能交由另一位設計師執行呢? 好像不太妥當。因為公司目前就只有兩位平面設計師,部門正處於成長的狀態,接案量不小,我們不僅無法支援彼此,更不用說幫對方消化工作量了,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只主管會困擾,對另一位設計師來說也是。

一路上我告訴自己,如果這是一件工作,已經來到面前,情況也被決定而沒有選擇的餘地,那是不是應該先把這件事做好,讓事情圓滿解決不讓其他人煩惱才是。 師父上人說過,再怎麼樣都要把該做的工作與本份先做好,不讓別人起煩惱心,才是學佛。 我想起師父的這段話來扶起自己,另外也反省因為最近功課做得少,心思亂竄,會有這境界出現,應該要檢討才是,現在如此難受是自己活該,也要甘願接受呀!

於是,在擦掉軟弱的眼淚與混亂之後,重新坐回電腦前。 說也奇怪,才剛坐下來,鄰座的網頁設計師就告訴我,主管請她幫忙尋找海鮮鍋的圖片,她已經找到並把圖傳給我。 頓時,心裡感到非常感謝,這樣小小的改變變成了力量讓我更能靜下心來面對,而在做的過程中我也不停的持往生咒,祈求那些被傷害的水族類眾生都能減少痛苦,並保持專注與平靜地將事情快速完成。

很快的幾天之後,海鮮鍋的視覺設計與客戶定案,並交由印刷廠去處理後續的包裝製作。就在我擔心接下來要面對牛排禮盒的難受時,發現主管已經自行處理大部份的設計工作,我只需要幫忙完成一些零星的項目,而原本預定由我們拍攝產商照片(拍攝海鮮鍋與牛排實體)的這項工作,也轉變成由客戶自行提供照片給我們。

就在這整個專案接近尾聲的某一天,主管要我尋找先前她曾經email給我的牛排圖片,要放在禮盒所附的介紹卡片裡。 一時間我找不到那張圖,於是靈機一動,借機會提起勇氣試著以輕鬆的態度告訴她:「真不好意思吶,那個牛排的照片要再麻煩妳重寄一次, 因為我看了那張照片不太舒服,所以mail就被我刪掉了!」
主管聽了有些驚訝:「啊?! 為什麼會不舒服?」「其實…坦白的告訴妳,這個案子我做的有點痛苦,看見那些海鮮跟牛肉…就…」我笑著難為情地說著,心想不曉得她能不能懂。她一聽:「哎呀! 真不好意思,吃素的人不能做葷的嗎? 這樣我以後發案子給妳要注意一下。」,此時跟我共事已經三年的部門經理在一旁聽見我們的對話,半開玩笑的告訴那位剛進公司還不到半年的主管說:「以後啊! 給她的案子,就要是那種充滿正面、光明的案子啦!! 妳看她這次反賄選的那個視覺做得多好啊,活動現場一片光明安詳呢!! 以後那種血腥的案子不要給她啦!!」, 在大家以輕鬆嘻笑中結束了這個話題之後,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心裡發出了小小的感謝,謝謝佛菩薩讓我有機會用這樣的方式向主管表達我的感受並且得到這樣的回應。

在這之後,協力廠商在海鮮鍋與牛排禮盒的製作過程都不順利,把案子接進來的那位主管在廠商與客戶之間都發生了不少問題與摩擦,因為她是主要的窗口,除了受到客戶與印刷場兩方所給予的壓力之外,內心與精神上的折騰更是不小,後來還差點因為無法如期交貨而被客戶放話要採取法律途徑,整個部門為了讓禮盒可以如期完成不違約,幾乎動用全員來幫忙製作包裝盒以彌補印刷場拖延的時間,在手工製作的過程因為工具與執行上的困難,大家都受了一些皮肉之苦,我看著手上的紅腫與疼痛,想起那些牛與水族眾生,心想果報馬上現前,現在能還一點也好,更何況這一點點點疼痛比起他們所承受那巨大的痛苦根本就微不足道啊!

最後,這個案子也就有驚無險的結案了。回想這件工作的過程,每次小小的變化都讓我大大的感恩,也學習到用幽默與誠心誠意來面對事情,更讓我相信佛菩薩的力量,更確信如是因如是果,而只要我們信念堅定,不造業不傷人,環境會幫忙我們往正面的方向前進,境隨心轉。

後記:事後我仍然有點掛心這些商品已在市面上銷售,而煩惱該怎麼面對那些受苦的眾生,於是向常住師父請教,師父教我在每次做功課的功德迴向給在工作中所助殺的眾生們,祈求他們都能得利益並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若他們能得到利益減輕痛苦,也請求眾生幫忙我在未來的工作上能遠離這種助殺的工作,自己也要好好用功才能減少造業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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