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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有我苦 不知有他苦     /林湘芸

我二十歲剛畢業那年,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到動物醫院做助理的工作,在照顧動物的過程中,遇到一些事情,讓我的個性有蠻大的轉變,分成三的階段來跟大家分享。

第一個階段,時間回到剛進醫院時,那時的我還沒有回到寂光寺,對佛法不是很了解,也沒有六道輪迴的概念,對我來說動物就是動物,我不覺得牠們也有可能做過人,甚至有可能是我們過去生的朋友或至親。我是一個很愛生氣的人,做事很沒耐心,在協助抓動物看醫生的過程,我也不太知道要怎麼安撫動物,消除牠們的不安。我對動物很粗魯,每次上班都像打仗一樣,急急忙忙地塞動物吃藥跟灌食,就算牠們在我塞完藥後很難受的在咳嗽,我好像也沒看到一樣,腦袋想的就是快一點!因為要照顧的動物太多隻,做事情就變得機械化,認為基本的做到就好,其他的管不了,剛適應工作時壓力大,遇到比較兇的動物我更沒有愛心,動作粗魯還常常罵牠們。記得我以前有一個不好的口頭禪,很常罵「死」這個字,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特別意思,隨口說說,可是這句話是非常不好且難聽,但當時的我沒有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綜合以上敘述的種種,已經是這麼的偏差。

大約一年後跟著家人來到寂光寺,有空排假就會參加朝山或者到台北淨蓮參加法會,一剛開始我也只知道要跟著念佛,慢慢接觸後開始了解因果,可是我的行為依然沒有改變。

直到有一天,醫生需要幫忙抓動物,我一到診間還沒踏進去,有一隻橘色小貓直接飛到我的臉上開始撕咬,事發太突然,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貓會突然抓狂,我直接呆在原地,有的人忙著把貓拉開,有的人連忙幫我止血,場面一片混亂,大家都覺得我很可憐,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只有我自己心裡很清楚,我的腦袋馬上聯想到我平常怎麼對待動物,我的背打了冷顫,知道這是給我這些日子以來的警告。回家立刻在佛前向這些被我罵以及沒有好好照顧的動物們對不起,後來動物借別人的嘴巴告訴我,說平常塞牠們吃藥,也不管到底有沒有餵下去,藥卡喉嚨,很多生病到比較末期吞嚥都有問題還這樣塞,讓牠們很痛苦,有些骨折動物認為我搬牠們一點愛心也沒有,不會想怎樣搬才可以減輕牠們的痛苦。那陣子有些動物腳或骨盆附近骨折,我也跟著屁股後面很痛,牠們只是想跟我說,希望我可以多為牠們著想。一直以來我都有惡口的習慣,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咬我的臉頰算警告我,看我講話還要不要繼續這樣。我內心震驚之餘,明白這些行為我都做過,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當下決定改過從前種種不好的行為從新出發。幾天之後我那個被咬四個洞的左臉,竟然癒合像沒傷口一樣。

經過這次事件後,我提醒著自己真的要注意身口意,不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每一個心念都要省思是否正確。為了改變不好的習慣開始練習工作中念佛,如果心念又不對,心中就有一把尺阻止我不犯錯,並在此事件後我開始試著站在動物立場著想,大部分動物如果要住院的話,情況不好的偏多,希望在剩餘短暫的生命裡頭,我能夠好好對待牠們,不要給自己心裡留下遺憾。

第二個階段:大概又過了一兩年後,那時我知道如果動物狀況不好,我抓緊時間就在牠們耳朵念幾句佛,或者可以的話幫牠們念三皈依,希望種下一個佛種子,願牠們可以離開三惡道。剛好也是這年開始,醫院開始有很多動物開始要執行安樂死,每次醫生請我幫忙抓動物,我內心都很痛苦,又都剛好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要安樂的時候,就剛好找我。我們醫院的同事知道我會念佛,都請我念一下,順便也安醫生的心。每次只要有動物要執行安樂,大家的心情都會變得很沉重,因為沒有人想要自己盡心盡力救治的動物迫於發生意外或是承受病痛的折磨之下被安樂對待。許多飼主實在不忍心自己的毛孩子受苦,最終都會選擇安樂這一條路。

在動物們執行安樂以後,我都會觀想觀世音菩薩,並灑咒水,請牠們放下壞掉的肉身,跟著菩薩去修行,說完後念了幾句佛號便離開。那時不知道應該當下要將所念的佛號或往生咒迴向給牠們,其實牠們就在痛苦中無法出離,也因為痛苦執著,往往都放不下,沒辦法解脫。這樣幾次之後,我感覺那陣子昏昏沉沉,甚至在工作時心臟會突然劇痛到停下手上的事情,我只覺得奇怪,我從小身體是不好沒錯,可是這實在太奇怪,就算很不喜歡看醫生的我也安排心臟門診,結果都正常。但不舒服持續中,不舒服的症狀開始影響我的生活。

有一天放假剛好可以參加共修,當時結束後大家在休息,休息時話題帶到我工作有沒有碰到什麼問題?那時我也不清楚我怎麼了,一剛開始只是在敘訴最近醫院很多動物安樂,我其實很難過,到後來有一種很悲傷很悲傷的情緒從我的心臟蔓延,悲痛到當場嚎叫,現場的人見狀連忙念佛以及灑咒水,在一片念佛聲中,在我身上的是動物眾生,牠們想讓我了解牠們其實被執行安樂死很痛苦,打藥心臟很痛,就像我感受到的劇痛那般,但給我的痛也只是類似的痛,牠們是真真實實的被執行安樂,且通常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頭腦昏沉,心臟承受著劇痛,很恐怖很害怕,也無法解脫。師姐安撫這些動物眾生,並請這些動物眾生跟在我身邊一起念佛,大家才可以求解脫。

這件事過後,若是遇到被執行安樂的動物,我都會當下迴向,並在牠們身邊放唱佛機聽,請牠們跟著念佛,跟著菩薩去修行。我知道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還沒有脫離六道輪迴,都是執著放不下,唯有信心堅定,相信菩薩,一切都會有最好的安排。

有一件有趣的事,在我這樣做幾次後,有一天我跟姐姐碰到一隻黑狗,個性乖巧,頗有善根,平常有一位愛媽在照顧,後來我知道牠時間不多,就拿手機開始跟牠說有極樂世界,有阿彌陀佛,你身上有病太痛苦,現在知道有這麼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去,你如果往生不要忘記阿彌陀佛。我跟姐姐兩個輪流跟牠說,直到牠往生後身後事就由那位愛媽協助。有一天同事突然拿手機很興奮的跟我說,請我看那位愛媽在臉書寫文章紀錄,說這隻狗往生都已經過好幾天,確切天數我有點忘記,但牠的四肢都是柔軟的,不僵硬,說從沒遇到這種事。我感覺很震驚,也很高興,認為是那隻黑狗在透過牠的方式跟我報平安,我覺得牠真的有福報,很替牠開心,每次都是因為想到這件事,使我有動力繼續堅持下去,感恩這位小菩薩,阿彌陀佛。

第三階段:時間回到最近,醫院換新的老闆,新老闆不太希望我們晚下班,因為要付加班費,認為平常事情要趕快做一做,也會看監視器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的個性容易緊張,因為莫名的原因以及超時的問題被約談幾次後,我也被影響,認為做事必須快一點,開始因為要快而產生焦慮,灌食的速度也稍微變快。雖然沒像剛進醫院時那樣粗魯沒耐心,但還是動了「快一點」的念頭,動了這念頭錯了,錯的原因在於裡頭參雜了我沒有真心的關心著這隻動物,沒有考慮到牠是不是很不舒服?有哪裡是我還可以為牠做的?後來師公圓寂後我參加追思會時一直覺得心臟不舒服,一進大殿要念佛我都待不住,內心感覺到很困惑。回到日常工作後,一天天的過去,我開始感受到心臟越來越重,最後我在呼吸的時候已經吸不太到空氣,這是我以往所沒有碰到過的狀況。媽媽覺得我的臉色太差,已經不對勁。於是我跪在地藏菩薩面前,請菩薩幫忙:我不太清楚我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做功課時也請眾生一起念佛,當下覺得呼吸比較順,隔天去上班時我精神變得奇怪,人變得呆滯沒反應,也沒力氣,在做事的時候醫生突然從後面叫我,竟然因此受到極大的驚嚇導致呼吸困難,送到急診,期間我的意識就是平靜的一直在持咒,但身體是不太受控制的喘、恐懼,我明白我業障現前,趕緊懺悔。

這次會發生上述種種問題,剛好有很多業一起來,其中有一個就是有關心臟的問題。這次朝山媽媽有向常住師父請教我最近心臟的事情,師父提醒我其中有動物眾生,牠們認為我工作麻痺,忽略牠們的感受!我得知後一開始不解,因為我認為我沒有對牠們做錯什麼事情,沉澱內心想一下後我明白了,我腦海浮現出我在急診的時候,醫護人員都是很忙碌的,我看著他們好像機械般的工作著,執行醫囑給藥時,就算我反應我不需要吃這顆心臟藥,護理師當下就是希望妳吃下去,沒有想關心為什麼我會不想吃這顆藥,後來硬著頭皮吃藥後,果然心跳直接掉的很慢,完全沒力氣。抽血時也是很像在執行技術而已,沒什麼情感的說一句要抽血後,壓脈帶綁一綁就要抽手背,我比較怕痛請她抽手臂,說了兩次都沒有理我,媽媽在旁邊說可不可以抽手臂?我可能怕痛,護理師才頓一秒,感覺得出來不太願意,抽血後馬上離開,這讓我感受到自己真的很像醫院裡頭被關在籠子的動物們。在平常我們很忙碌的時候,打開籠子不是跟牠們玩,是時間到了,要趕快餵藥,等一下可能還要抽血,牠們害怕無助的心情彷彿在那一刻真實的呈現出來…。

想到這我開始很慚愧,我實在沒有臉面認為自己應該要有溫暖的照顧,畢竟我自己就是一位機械式醫護人員,沒有顧慮著動物的感受。只是後來有幸在人生的道路上,因為有佛法,以及菩薩跟眾生當我的導師,祂們讓我親自用身體去體會,讓我更能帶入祂們的感受,進而產生了同理心,使我二十幾歲的人生,在個性跟想法轉了一個彎,有了挽救過錯及改過的機會。

更因為這次的急診經歷,我開始思考要如何將這種體悟套用在照顧動物上?我領悟到的是,今日我們是佛弟子,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中對待著一切的人事物,要加入愛、關懷與尊重,不然我就無法進步。就像這次我的錯誤心念,認為事情有做六十分就好,殊不知這種心念已經開始在無形中給動物們困擾。再進一步我開始思考平常照顧這些狗狗貓貓們,要想牠會希望我怎麼照顧牠,而不是輕率認為「時間很趕,不可能啦,做不到阿…」。我靜下來想,真的做不到嗎?一剛開始就把話說死,後面就真的沒有進步的空間了。還有一個所思考到的就是平時要主動先告知牠們要被做什麼事,例如打針時或是抽血時,減少牠們的害怕,拍拍牠們、安撫牠們。包括即將被執行安樂的動物,在安樂的過程中跟牠們說因為肉身生病壞掉的緣故,現在我們一起來念佛,請佛菩薩來接引一起去修行。由於以前我沒有主動做告知的緣故,這些被執行安樂後的動物靈們,牠們因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所以還在處在恐懼以及痛苦的境遇。

上述的事情現在的我仍在努力的實踐,並在每天上班時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梁皇寶懺》文中有一段話是這樣的:「又復無始以來至于今日。依身口意行不平等。但知有我身。不知有他身。但知有我苦。不知有他苦。但知我求安樂。不知他求安樂。但知我求解脫。不知他亦求解脫。但知有我家眷屬。不知他亦有眷屬。但知自身一癢一痛不可抑忍。楚撻他身恒恐苦毒不深。」這一次讓我對這段文有更深的體悟。希望藉著我的嘴巴訴說著動物的心聲,雖然動物可能沒辦法開口說我們聽得懂的話,但牠們的情感跟我們一樣很豐沛,一舉一動都很可愛。藉著這篇文章再次跟動物眾生懺悔,並感謝著牠們,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