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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規格的往生:願我臨終無障礙,阿彌陀佛遠相迎 /陳怡貝


「陳醫師,這裡是三樓外科加護病房,有一位內科借床的肺癌末期患者,上呼吸機可是血氧卻一直掉,目前內科值班醫師正在樓上搶救其他病人,可以拜託來幫忙一下嗎?」

下午剛結束一台刀收到通知後,脫下手術衣趕快衝到加護病房,一看這位癌末病患身邊不斷發出警報的監視器,拿起聽診器將雙側心臟肺部聽完後,右側肺部呼吸音消失,而且胸廓上抬,懷疑是氣胸,趕緊請放射科來照一張胸部X光片,此時患者的血氧繼續掉到85%,直接綁兩根18號大空針先刺到右側肺部肺尖處先排氣,一瞬間血氧回到88-90%,床邊的護理人員忙成一團,備妥胸管後,直接打麻藥將胸管(Chest Tube)插進右側胸腔排氣減壓。

胸部X光片結果在右側看到一條白色的臟層肋膜線(visceral pleural line),右側肋骨往上抬起。

患者僅剩皮包骨的身軀,再望向他炯炯的目光,完全不像已簽署「DNR」同意書(註一)。隨後從加護病房門口聽到家屬急促的腳步與哭泣聲,內科值班醫師趕來,解釋病情並告知家屬可以將患者接回家了,一切來的迅速,救護車擔架將患者安置好,此時患者無助眼神望向我,彷彿再告訴說他還沒有準備好要離開,即使肉身不堪使用,求生欲望依然強烈。

那個眼神,令人印象深刻,生命如此脆弱,費解的背後有著一種定律。

這是十八年前的一小段插曲。

此次,有因緣報名精進佛七,參加之前並沒有忐忑不安,將平日該做的,該照顧父母親的,診所的業務妥善處理,諮詢個案結案,該安排的都圓滿,感激佛菩薩護持讓我能提早到寺裏安住。

報到當日午齋過堂時,心太急咬破上嘴唇,形成大潰瘍,這讓後面打七念佛時,一開口牙齒便會碰到潰瘍,經常痛到眉頭深鎖,幸運的是報到當晚開始禁語,不用說無謂的話增加困擾。同寮房的精進菩薩們在尚未禁語之前,該幾點起床、平日寮房整潔如何保持、生活作息如何不影響彼此,均已經協商有了共識,事實上經過七天的相處,我們幾位默契好的不得了,生活作息,整潔程度,對於各自生活空間的尊重幾乎是同頻共振,相處起來沒有負擔,做事明快果斷,連在大殿用功時也很有默契的相互砥礪,在打七禁語過程中能有這麼不干擾不犯規高品質的心靈陪伴,甚是難得,萬分感激100分的室友。

整個打七過程中,除了九炷香念佛以外,報名時給自己的定課是每天禮一千佛,從一開始我的心並沒有太多的疑問或者擔心能不能完成,保持平常心,一切如是,每一炷香,每一次犯錯,每一次疑惑,重新調整步調與心態,在精實的每一刻裡將身心聚焦在當下,一有念頭或者妄念生起時,向內覺察妄念起於何處,淡淡的處之,在一聲聲的佛號,以及一起一拜的禮佛中,漸漸沉澱下來,此時,經常會有一些畫面或者感受提醒自身的缺失,當下生起懺悔之心,便能感受寧靜,妄想紛飛早已遠去,不易執著。

止靜,是一場考驗,行進念佛時還能保持清醒,止靜時眼皮瞬間沉重,深沉而不覺,在清醒與昏沉之間拉扯,當下才感受到很多患者為何臨命終時,器官老化衰竭,還會不安焦慮躁動,有的甚至會呼天喊叫,平日若無正念相應,只能隨業牽引,甚至一剎那間墮入痛苦深淵。

打七期間正好處於生理期,每天凌晨兩點五十起床,三點二十開始禮佛,真是辛苦,一方面擔心血糖過低,一方面很多症狀現前,為了能順利禮佛,早齋與午齋過堂時便退掉不適合身體需求的飯菜,不讓不適合的食物進入身體加重症狀。同時,也明白若有症狀一定是冤親債主來討報,進大殿時趕緊一邊禮佛一邊向過去生欺負污辱所殺害的女子及其家親眷屬道歉,誠摯祈求佛菩薩慈悲救助無辜被傷害之眾生。

感到無力時,更會想到家中受病苦折磨的母親與辛苦的父親,母親患病以來,病苦的折磨使得她越來越無力,話也變少了,父親以及身邊的家親眷屬心裡負擔與擔憂也會增加。過去在快速與強度滿檔的醫療環境,無法感受到患者與家屬糾結的心情,發生在自身家庭時,更加細膩的彰顯,從家人的病痛中更能體會被我們傷殺害冤親債主的痛苦,絕望與忿忿不平。

父母親成為我不斷前進的動力,每當禮佛遇到障礙時,會停下來跪著祈求佛菩薩,請帶著我與冤親債主往前走,抱著這樣的心,佛菩薩總是滿我的願,一次次的突破身心的障礙。

若非有信仰做為依靠、師父上人慈悲教導佛菩薩的智慧、知因識果、身體力行去證實經文裡所言不假,才能慢慢在兜轉不息的輪迴裡出離,雖為剛強眾生,總是旋出旋入,能夠專心一處念佛禮佛,將剛強之心柔軟淨化,才能漸漸的心開意解,轉個念心情不同,因緣也許因此改變。

看著大殿每一位常精進菩薩用功程度非我能及,每一拜除了在那個時空點自身的身體條件以外,還有諸多因緣和合,除了讚嘆每一位蓮友,我依然回歸本心,按照自己的步調完成心目中的該達到的目標,不只完成了功課,也加碼許多,但我認為這是自己該做的,既無嘆息,亦無欣喜若狂。

每一天第一炷香與第九炷香大回向時持誦「佛說阿彌陀經」,心中突然感動不已,原來經文裡所描述的西方極樂世界,師父上人不只在寂光寺已經實現了,更經常提點「你的心只要是極樂世界,到哪裡都是淨土」,一語道破,只是愚昧無明如我,直到當下才有所體會。

這七天中,若問學會了什麼,我學會了更加平靜的對待每一個起心動念,原來念佛、禮佛與臨命終時的狀態一樣,心情與身體一定要「暖~鬆~鬆」才能遇見寧靜。

真誠感謝師父上人慈建莊嚴道場,諄諄教誨,渡化眾生。

感謝諸位常住師父照顧大眾,此次精進佛七用心領眾,排除萬難,非常感動。

感謝所有護七志工,排除自身工作與生活上的困難守護大眾,圓滿此次精進佛七。

感謝為我們整理洗手間、料理過堂事務的所有蓮友。

感謝我的好室友們,彼此成就。

感謝父母親與家人們的諒解與支持。

感謝冤親債主高抬貴手,沒有您們的提點,無法深入體會生命的各種人性弱點與困境。

感謝佛菩薩慈悲指引,讓眾生在法船上有了方向正確的羅盤,不再迷失方向。

「願我臨終無障礙,阿彌陀佛遠相迎, 觀音甘露灑吾頭,勢至金臺安我足,一剎那中離五濁,屈身臂頃到蓮池,蓮華開後見慈尊,親聽法音可了了,聞已即悟無生忍,不違安養入娑婆,善知方便度眾生,巧把塵勞為佛事,我願如斯佛自知,畢竟當來得成就。」

最高規格的往生,我們是否在尚有呼吸時,做好無常的準備了呢?生命與臨終之事,值得諦聽諦聽,善思念之。

阿彌陀佛


註一:Do Not Resuscitation:指的是病人本身簽署意願書或經由家屬簽署同意書,在病人臨終、瀕死或無生命徵象時,不施予心肺復甦術(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 CPR),包括氣管內插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