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養愚齋隨筆》學佛二三事 /慧深法師

前不久報紙和電視報導了一則有關出家人以建寺之名募款卻把錢私吞的消息,不少信徒為此擔心建築中的寂光寺會因此大受影響,並會影響出家人的名譽。其實不只佛教,任何宗教乃至於警界、教育界、官場、醫生…各行各業,只要私人行為稍有不檢,媒體都會大肆渲染,把個人行為擴大為「?門不幸」。至此和這個人同行的人都要全部蒙羞。縱使如此,我還是認為個人的修為才是最重要的!

出家之前,因為自己是播音員,五十多前就在電台主持佛教節目。其中有幾年時間應聘去新加坡講學有中斷之外,出家之後,其實還是應電台的邀約,回國之後,仍繼續在電台開闢佛教節目。

為了節目能在電台永續播出,也是照一般商業節目一樣付出時間費,由一個電台擴張到中廣公司全省聯播,後來在全省聯播時每個月都要一筆巨額的開銷,當然這都是有聽眾一直在捐款支持,但是我從來沒有在節目中或寺院裡公開的向信徒或聽眾化緣,所以有聽節目很多年的聽眾懷疑,這樣的開銷節目怎能支撐那麼多年?可是我的確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

說到在電台廣播佛教節目,順帶想到一件事,十多年前高雄有一位信徒說某天有人告訴他慧深法師要在高雄弘法,他想如果師父要來弘法,為什麼他會毫不知悉呢?後來打電話來詢問才知道另有其人。

幾年前,台北有一位信徒聽一位出家師父問他:「你師父聽說還俗了?」他覺得那位師父污滅了我,很生氣地告訴我,我卻只淡淡地說:「喔,我還俗,那可見他比我還瞭解我囉?!」「師父你怎麼不生氣?」「哈!他又不付醫藥費,我幹麻氣病自己?…」幾個月前,有人從高雄拿了一本某寺的行事曆,上面印了一張穿著像中東女人衣服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的自稱「上慧下深法師」,下面是穿出家衣服徒弟的照片,他自我向信徒介紹,他以前在電台弘法很多年,後來是觀世音菩薩指示他要穿這種衣服濟世…。我以前在電台弘法,很少在信徒面前露臉,總以為「慧深在電台,僅此一人,別無分身!」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以為我還俗了,可惜的是這位穿不是僧服的「慧深法師」,是冒佛教之名,表面上是弘法,其實是在做生意,還有人不明就裏,以為那自薦「自己在電台講過佛法的慧深法師」就是我呢!到最近才搞清楚原來彼慧深非此慧深。

這也不奇怪,年紀輕輕的新聞人物黃琪,不也冒充企業界的小開,何況不想揚名的我只是在電台講了數十年的佛法,稍有一點虛名,還令那位「慧深」大德看得起,實在覺得汗顏。

說起建寺,事實上,我這一個不擅經營的人當年在能仁寺我之所以會發心增建念佛堂,只是因為當時的大殿很小,容不下前來參加念佛的人。看到坐在外面念佛的信徒在空曠的院子裡,上面雖有鐵皮屋頂蓋住,但四面卻沒有牆壁遮擋的寒風中打哆嗦,心中實在不忍,所以決定蓋個念佛堂。可是我認為那是我的責任,不想造成有心學佛,但並不一定經濟寬裕的信徒多一層負擔,所以不公開化緣,所以歷經許多年才終於完成啟用。

現在興建中的寂光寺我還是秉持我一貫的理念,無可諱言的是,當然是有一班和我理念志趣一樣的出家師父和在家居士都戮力的協助我,想幫我完成小小的心願,我的心願只是想打破很多人「沒有錢不敢進寺院」的錯誤觀念。

這五十多年來,我沒有在電台叫大家支持經費,辦免費的兒童寒暑假育樂營和親子活動很多年、興建道場,在在都需要經費,但我從來都沒有開口或伸手要「不樂之捐」。

會興建寂光寺也不是預先計劃好的,當初我只想建個小小的倉庫做為基金會放書的地方,後來由於歐代書知道我小小的心願,建議我不如申請建寺,因為歐代書的費心申請,符合了建寺的條件,才改變建倉庫的初衷。

破土的時候有些有心人問我,是否請地方官長前來破土?我是因為想到建個小小的道場,只是讓想要來修行的人有個去處,又不想建得富麗堂皇,所以當然不敢勞動地方官長和士紳們。只準備了十二把小鏟子,讓前來參加彌陀佛七的菩薩們,全體出動,每人鏟三把土,灑向中心,大家一路念大悲咒,繞遍整個建地,佛號直徹雲霄,希望寺基永固。蒞場的數百位菩薩們,個個都歡喜得非常的激動,一場沒有排場、沒有繁瑣儀式的奠基典禮,就在不分男女老少,個個都是「我親自為我們的道場破土」的興奮心情中完成。過後的好幾天,還有很多信徒陸續跑到建地,拿起鏟子,在破土奠基的柱子邊增加了許多高度。反正每一位佛教徒︱包括學步的小孩,都是在場的主角。這是寂光寺的破土典禮,咒聲佛號傳遍鄉野,引來許多路過的人佇足,應該算是很另類吧!

從我幼年開始,我的母親就一直替外公打理一間小雜貨店,爸爸則是另外經營家具店;之後不久爸爸被日本人徵去當軍伕,一家生活的重擔就落在母親的肩膀上。記得在那種年代,每個人家中都沒有冰箱,炎熱的夏天裡不只是賣冰剉冰的小店,所有賣需要冷藏農漁品的行業都需要靠冰會社(製冰公司)的供應,母親就有冰牌(賣冰的執照)。夏天的冰塊都是限量供應的,冰櫃一開一關之間冰很快溶化,到了下午冰塊的體積變小了,母親往往叫幫忙的人把一塊要賣五毛錢的冰賣四毛錢,那些由鄉下來幫手的小工人往往會說:「頭家娘,這樣你就會了錢(賠錢)呢。」遇到家裡有小孩發燒需要冰鎮的人,媽媽就特別吩咐:「鋸大塊一點吧,否則回到家都溶成冰水了。」那時候的冰是常常缺貨的,就是溶了的冰塊,漲一點價都還很搶手,母親常常說:「自己吃一點虧沒關係,絕對不要趁火打劫…」。幫工的人總是滿臉疑惑!

在戰亂中一個弱小的女人要扛起一家十餘口的生計,經常光顧的老顧客都會一面豎起大姆指稱讚母親的才幹和魄力,一面為母親怎樣養活這一家老少擔心。

猶記得我在讀初中的時候,雖然父親從戰場上平安歸來,但是生活還是不是很寬裕,母親雖然平日非常節儉,在我下午放學回家時卻會經常掏錢叫我到附近的麵店補充一下營養,然後再回家煮晚餐,等家人全部回來時一起享用。有一次我在晚餐前交回麵店老闆找回的零錢時告訴媽媽說,「這是麵店老闆找錯了錢,多給了一張。」那時候的陽春麵一碗一塊錢,我給了十塊錢,老闆找了十張一塊錢,母親沉下臉,問我當時為什麼不把一塊錢還給阿伯,我說:「我是回到家才算錢的。」母親不假思索就說:「趕快吃完飯把錢拿去還人家吧。」那時天已黑,外面又下毛毛雨,從家裡走到麵店又要差不多二十分鐘,我要求母親說:「我可不可以下次去吃麵時才還給阿伯?」母親堅持說:「不行,人家做生意錢不好賺,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不老實…」。我只有謹遵母命了。

母親在艱澀的生活環境中寧願自己吃點虧,又不願佔人便宜、一絲不茍的處世態度,就深深地烙印在我童年的印象中,也蘊育了我們姊弟的人品。環視目前有許多好逸惡勞的年輕媽媽為了滿足自己吸毒抽菸的壞習氣,帶著自己不更事的小孩到商店或賣場偷竊,真是無限感慨。

也許是從小受母親的教誨和耳濡目染的影響,出家之後,不論做什麼事都經過審慎的考量,包括建寺,雖然需要龐大的資金,但是幾年來除了非常有心希望寂光寺能早日完工得以讓佛法深入人心而鼎力資助的人之外,經常節省子孫給的零用錢的老菩薩,縱使只是一次一、兩百元,都那麼用心、那麼誠懇的緊拉我的手說:「師父,趕快把道場建好,我們都要靠佛菩薩,靠您…」每一次那幾雙瘦弱的手,都握得我那麼緊,我每一次看到這些老菩薩那種企盼的眼光,都會噙著淚水告訴他(她)們:「老菩薩放心,佛菩薩絕對不會丟下我們不管,我也會努力的。」幾年來,大家聚沙成塔,我們的進度雖然緩慢,但相信我們要修持的道場一定會完成的!

社會上的許多人,只要某一個階層的某個個人發生一件事就會波及到整體。有一年我到臺東碰到一位和出家人做生意發生不愉快的人,一看到我就說:「你們出家人沒有一個好人!」我問他:「怎麼說呢?」他說了那位和他做生意不守信的出家人的事,我沒有反駁他只是淡淡的說:「你們臺東人也全都是壞人!」他也問我:「怎麼說?」我說:「你看啊,我經過某某監獄關得全部是你們這裡的人啊!你說臺東不是全部都是壞人嗎?」他終於啞口無言。人總是不假思索、以偏蓋全,縱使只是少數人犯錯,就把所有人都罵進去真是「一枝竹竿壓倒一船載(整條船)」、「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不管如何,我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管好自己的品德,不要因為一己的有失檢點,讓其他的人也受牽連蒙羞,這樣不管多少次受到牽連自己都能心安理得,而不必急於辯解。當然也要奉勸大家,凡是要批評別人應該三思,才不會因為不明就裏,無的放矢而有失口德,因而有損自己的人格,那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