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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愚齋隨筆》人在福中不知福 /慧深法師

今年三月初,我因為聽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曾以人體做實驗,要做生化戰,殘忍的殘殺了許多無辜的人,而且把死亡的人集體挖坑棄屍在戶山公園的某個地方。最近是有一位八十多歲曾經參與工作的護士,透露了消息,所以日本政府已在開挖。

我們知道這其中有很多都是中國人,所以我們邀約了一些蓮友,前往日本在開挖現場慎重的念經持咒,以期所有的亡靈都能蒙佛菩薩的慈悲接引,脫離當時被做實驗的痛苦,並讓亡靈能回歸故土。

就在三月十一日,我們借一位信徒的家,準備了許多豐盛的素食,希望施食給我們所要超度的眾生。召請尚未開始,我們遭逢了日本近百年來最強烈的一次地震。當台灣「九二一」大地震發生時,我因為人在國外,沒有身歷其境,所以沒有辦法感受地震的威力。同行的蓮友在餘震不斷的恐慌中告訴我:日本這個地震比臺灣「九二一」的還厲害。不到半小時後,日本的電視台不斷地報導日本東北部因地震引起海嘯,多少城市和村莊毀於強烈的大海浪,數萬生命一瞬間捲入濤濤海浪中……

當天下午,連離開震央很遠的東京,因為火車和地鐵基於確保安全的理由,全部停開,我們辦完小法會已無法搭乘交通工具返回居住的民宿,一行人只好步行。東京雖然沒有因為強震有建築物倒塌和人員傷亡的事,但是每條馬路都塞滿了人,而本來以為可以開車或搭乘計程車的人都塞在馬路上動彈不得。途中我們利用地鐵車站想要從前站穿越到鐵道的另一邊,整個車站內還有地下商店街都塞滿了要等候恢復行駛時能搭上地鐵趕回家的「人海」,所以幾乎寸步難行。地下街的商店也許是為了安全,幾乎都關了門,販賣食品的店,好像也全把食品賣光……。我沒有因戰爭逃過難,但是這次大地震中,我寸步難移,搭地鐵五分鐘可以到達的地方,我們用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雖然我們沒有扛全部的家當,手上也提了拜拜用的大包小包,雖不用擔心戰火和敵人的追殺,也要擔心萬一餘震很大,建築物會倒下來……。平時看到戰火中難民逃離災區的影片時都覺得好悽慘,想不到現在自己也在難民潮中。不過我心中也很感謝佛菩薩的加被,讓所有發心來超度亡靈的人都能夠平安無事。

三月十二日,我們因早就訂了回程機票,所以返台的班機不受影響,本來我們是下午三點多的飛機,但怕鐵路交通因為一夜沒有行駛,滯留在地鐵的人太多無法疏散,所以在早上七點多鐘就離開民宿,雇了兩部廂型車去機場,途中,馬路上還是塞滿了「歸不得」的人潮,本來去機場用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還是用了兩個鐘頭的時間。途中聽司機在跟朋友聊天:「昨夜本來半小時可以返家的路程開了五個多小時……」我們慶幸在這種叫不到車的情形下,我們還可以找到兩部車去飛機場。

受三月十一日大地震的影響,當天下午日本各地機場不管國內國外所有的班機全部停飛,所以我們到達機場時,機場大廳竟然睡滿了昨天無法出境的旅客,而且那些人多數無法搭上今天要飛的班機(因為我們要搭的班機已客滿),我真的感受到佛力的不可思議。常在報上看到一些旅人到國外旅行,因為無機可搭滯留機場幾日夜,尤其我們這次是碰上日本百年來的最大地震,海、陸、空的交通混亂,可想而知!就是日本震災以後很多天,去日本旅遊、做生意和留學日本的學生因為有幅射的危險,想盡辦法要回台都一票難求,想來世界各地去日本的人應該也有相同的境遇。而我們卻那麼巧,訂在恢復航班的時間,所以一點都沒有受到耽誤。

當天中午,我們在機場大廳找到一個空地,用行李箱當餐桌,坐在行李箱上享用早上從民宿帶出來的便當,災難當天,我想起震央那些災民,不但房屋被海嘯捲走了,收容所沒有什麼設備,電視報導災民又逢下雪下雨,我不禁用沉重的心情看著可以讓大家吃得「很飽」的便當,告訴大家說:「好好享用這餐飯吧,同樣在日本,現在災區的人都在受凍挨餓,甚至連水都沒得喝,我們是太享受了!」大家心情也都很沉重,我讓大家好好觀想,希望災區挨餓受凍的人,能早一點受到援助和照顧!

在平時很多人因為過著安逸的生活,不但不能惜福,甚至有許多人都過份的奢侈和浪費。因為很多人過份浪費地球的資源,導致整體環境的大改變,於是水災、旱災、森林大片延燒,火山不斷地爆發,地震頻繁,糧食欠收,但是,住在比較安全地區的人,雖然也有土石流,颱風的侵襲…等,但只要自己沒有受波及,一點都沒有「應該多為我們居住的環境惜點福」的警戒心。

日常生活中,如果要出門,只要不趕時間,我都會採用步行的方法,一可以活絡身體,二來可以節省汽油,三來可以少排廢氣。就是去較遠的地方,如果可行,我都會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最少可以為擁擠的馬路多騰出一部車的空間,我想如果每個人都多想想,我們可以免受塞車之苦,空氣中又可以少一些廢氣,得益的還是生活在這個空間的自己。可是往往有人看到我走路時,會用很訝異的眼光和不可思議的口氣詢問我說:「啊,您怎麼用走路的?」「又不是沒有錢坐車?」「那麼熱,走路豈不會曬死?」難道某種身份的人三步路也應該坐車?記得有一年,我被邀請到某個佛學院授課,為了節省,我經常下了火車就坐公共汽車上山,而車子也是在寺前停車,但是有些老師卻每次都叫計程車,我覺得既然有公共汽車,為什麼要那麼浪費,一個人坐一部計程車,他們每次都抗議說:「老師,你都比我們老,偏要坐公車,我們怎麼坐計程車!?」是當了法師坐公車有失身份?還是……?平日我就走慣了,忽然無車可坐我也不會以為苦,常聽以前的老人說「安步當車」,如果在日常生活中習以為常,就不會因為走一點路就覺得腳快要斷了。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我覺得某些平時很喜歡買衣服,塞滿衣櫃,連價碼牌都還沒有剪下來的人,再穿三輩子都穿不完,應該不用擔心,可是那些人還整天喊沒衣服穿,假如像日本這次的大海嘯,連拿一件衣服都沒時間,甚至最起碼禦寒的衣服都來不及拿,唉!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據報導,在海嘯發生以後,日本東北部住在災區收容所的災民,在風雪不斷的低溫下,七個人才共蓋一條毯子禦寒,幾個人共分一包餅乾止饑,連幼小需要喝奶的小娃兒都分不到水泡奶,但是日本人那種共度時艱的精神真令人感動。

回想臺灣九二一時,災區有人拿大家省吃儉用送到災區的礦泉水洗腳,嫌無肉可吃,奶粉和紙尿布都要挑品牌,真是不知惜福。我小時候,外公寧可把節省下來的錢常常濟貧,每一次都提醒我們「一個人一生的福報是有一定的,如在日常生活中盡情揮霍,一定會很早把福報用完」,外公的話是我們這輩子奉為格言,不敢或忘的,這輩子我們有一些福報更應該惜福、培福。

從日本返台後,我又去了馬來西亞和歐洲,因為我們全部都吃素,外出時總不如在家方便,碰到有些對飲食和居住的地方有抱怨的人,我都會以日本這次的災難為例,提醒大家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也許在沒有災難,一伸手就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甚至於不知足總是把在我眼中已是非常富足的生活和別人相比,永遠的嫌不足;但相信這次大家就有一點體會。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每個人都應該在順境中,對「非常時期」有心理準備,在災禍來臨時必能平安度過。記得以前開參老和尚用兩句話提醒了我:「我們終年在山上修行,身邊只有兩套衣服,一套曬在竹竿上,一套穿在身上,我們每天都有衣服穿;桌上每天有兩盤菜茹,我們每天都吃得飽足……」對於衣櫥中塞滿衣服還挑不出一件自己想穿的衣服,滿桌豐富的菜餚還是嫌不合自己口味的人來說,真是當頭棒喝!

但願所有的人再也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知足常樂,能忍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