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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了一半 /黃彥叡

接觸寂光寺的時間漸漸長了以後,便不難發現每一個人過去生所習的行業或多或少有些雷同,例如:過去曾做大官的人可能不止一世,往往多世都是大官;過去曾做商人、老師的人往往也多世為商、為師。

而我過去生曾多世為讀書人,在身為讀書人的時候造了很多障礙別人功名的惡業。例如:有一世我是一個老秀才,屢次應試都不能及第,某一年又到了舉辦考試的時間,我便在鬱悶、羨慕又嫉妒的心情下一把火把當地的試所給燒了,導致八十二位考生無法應考。還有一世,我和我今生的弟弟曾經與一百多位同學同在一間私塾學習,當時我們兩個出身較好,而且仗著自己出身不錯,在私塾裡作威作福。我們只要看到別人書讀得比我們還好,就從人家手裡把書搶過來不肯讓他們繼續讀書。我們還想出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人家的書丟進河裡,讓人家從此無書可看(以前書籍印刷流通不易)。又有一世,我作為一位老師的門下弟子,老師不僅對我傾囊相授,更待我情同父子。豈知我看見師門逐漸衰落,竟然轉投其他學派;不僅如此,還帶著後來加入的學派的同門攻擊、謾罵、毀謗我原來的老師。老師一氣之下腦溢血中風,後來更因此身亡。如此種種,還有許多。

現在的我因為過去造了這些障礙別人功名的業,也感得了一些果報。我從小腦筋就不錯,到高中之前成績都是名列前茅,但上了高中之後卻一落千丈。當周遭的同學一個一個都規劃好了自己對未來的道路,我卻還是徬徨不定,彷彿甚麼都有點興趣,又好像甚麼都沒有興趣,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雖然最後還是考上不錯的大學,但心裡卻清楚這並不是一條自己想走的路。在大學四年期間,我也不時對未來會有一些想法,但因為種種原因都沒能真正去實行。直到2018年底,有機會參加全程的佛七法會,也有因緣了解了一些自己身上的因果。才知道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都是過去造業招致的果報。例如:我從前只要有空閒想要讀書,一拿起書來不用五分鐘便會感到疲乏,看不下去,這是我過去不讓別人讀書的果報(如前述)。我在高中三年、大學四年乃至畢業後,一直宛如無頭蒼蠅,搞不清楚人生的方向。甚至在法會後過去的師父及師兄弟出來說要讓我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想做甚麼以及做甚麼事情都不會成功。這是過去生多世障礙功名所感。

過去生所造的業在現在的身上受報,聽來確實不可思議;而從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口裡說出自己的生活習慣、情況與遭遇,卻不由得我不相信,可見佛法所言非虛。面對過去所傷害的眾生,我們凡夫之軀實在做不了甚麼事情,唯有真心懺悔,自淨身、口、意三業,誠心誦經持咒,求佛菩薩慈悲加被我們傷害的眾生,也希望被我們傷害的眾生能夠早日心開意解、了解佛法、離苦得樂,往生西方淨土。

說到懺悔,初接觸佛法時,聽到自己過去生所做的錯事,我只是心裡感到抱歉,覺得過去生確實不該造這些業,並沒有仔細去思考為甚麼我會造這些業,造這些業與受報又有甚麼關聯。那時候的我心裡想,如果誦經持咒迴向給眾生,是否能夠使自己不要再受報,讓自己能夠早日脫離這個狀態,求得功名。這個想法持續了很久很久,期間也因為對於誦經持咒與佛法的不了解,並沒有很認真的做功課,所以在學佛道路上一直沒有很大的進展。輾轉到了去年(2018年)佛七,其中一炷香時有位師父分享道:當我們感到痛苦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們過去所傷害的眾生比我們還要更苦,只有祂們的痛苦減輕,我們的痛苦才有可能跟著減輕。這句話給了當時的我很大的啟示,我心想:是呀,一直以來我是不是都把心放在自己身上,關注著自己所受到的苦,不管也沒有想到我過去傷害的眾生受到的苦實在是百千倍於我。與祂們相比,我受的這點苦實在算不了甚麼。經過這麼一想,隔不到幾秒鐘我便慚愧的淚流滿面。

自此我開始藉由反省自己的遭遇,嘗試著去思考我所傷害的眾生過去被我傷害的時候的感受、心情以及祂們的遭遇。例如:當我嘗試去思考過去被我害得不能考試的考生們,是怎麼樣的心情時,我想到在我考不上心目中理想學校的時候,是不是該想想祂們過去被我害得有多苦,連試都沒得考。每一位考生肯定都是經過寒窗苦讀,被家人長輩寄予厚望,有的甚至要散盡家財才能換得一次考試的機會,而就被我這樣簡簡單單的毀掉了,苦讀幾載,連個證明的機會都沒有,祂們心裡應該有多苦多悶,回到家又可能遭受甚麼待遇,家人會對祂們做何評判。但畢竟我不是當事人,不管我如何去思惟,我能夠體會的感受與痛苦絕對不及祂們的百千分之一。曾經我聽過一位蓮友分享他以前做考官,因為看不起一個考生出身貧寒,私底下把這位進京趕考的考生名字略過,結果這位考生求救無門,也沒有路費回家,最後在京城鬱鬱而終。這位考生留在家裡的老父老母也因為久盼兒子未歸最後雙雙病死。障礙一個人尚且牽連如此,想到自己動不動害幾十人無法考試、幾百人無法讀書,現在受的果報已是千萬分之一微細了,哪裏有資格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何況忿恨不平呢?這時候的我所想的不再只有自己,還有過去我傷害的眾生;想著祂們過去以來可能遭受的苦痛,自己遭遇到的苦悶便也不值一提了。這時我的想法是,以前不該做出種種不好的行為,希望能藉由如此的懺悔與稍微同理,稍稍彌補自己過去的罪業,並時時警惕自己更不復造。

後來我發現我的懺悔還不夠面面俱到。2019年上半年,我剛好有因緣在寺裡暫住準備考試,某一天我讀書讀到一個段落,突然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應該如何規劃,苦思一陣還是想不出來,我便一股逃避心生起,想說我去大殿做功課好了,看看會不會好一點。後來傍晚我走到一樓的時候剛好遇到讌婷師姐,當時我不好意思直接問說我書讀不下去了怎麼辦?我就旁敲側擊的問師姐她以前有沒有遇到不想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的時候。讌婷師姐很熱心的把她以前工作上遇到的經驗分享給我:有一次她接到一個案子,要她設計一個海鮮產品的廣告,當時她已經學佛了,接到案子的當下她感覺有如五雷轟頂,不知道該怎麼辦,心想難道真的要設計這個廣告讓更多人來吃這些水族類眾生嗎?後來她想到師父曾經說過,學佛就是要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她當時身在那個工作崗位,這就是她應該做的事情,如果推託的話反而會造成同事與主管的不方便,所以她還是硬著頭皮把案子做完了,當然也不忘了向眾生懺悔道歉。聽到這裡我突然想到,我現在不就還在重複著我過去生犯的錯誤,還是不肯認真的做我該做的事情嗎?我想了想發現原來我先前的懺悔還不夠深入。先前我只有想到了自己過去生不該做這樣子的錯事,讓眾生受了很多痛苦;但如果能夠想的清楚一些,便可以發現,其實過去所造的業最根本的原因都是自身的習氣。那天我想到,過去生我自己讀書不認真,看到別人讀書讀得比較好,就不讓別人讀書。如果我只有反省了不該加害別人、使別人難過這一點,其實我只懺悔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我自己做事情不認真的習氣,一直以來都被我忽略了。那時我才驚覺,這些習氣就和業力一樣,生生世世的跟著我,並不因為我沒有注意到而不存在。如此一思惟,就知道如果不能改正自己的習氣,以後必定會繼續造業;繼續造業,以後必定還要受報。唯有真心誠意的懺悔,深入剖析自己身上的缺點、習氣、念頭,一點一點的改正自己,方有可能在修行的道路上更進一步。這是我最近對於懺悔的小小感悟。

最後,願藉此文,再次向過去我所障礙功名傷害的一切眾生求懺悔。願所有一切眾生,能夠常聞佛法、早日離苦得樂、往生西方淨土,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