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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會上念師恩:一棒一喝全是愛與教      /盧桂櫻

跟上人將近四十年的歲月,值得提出來分享的回憶,真的多到數不清,今天我要說幾段曾被棒喝的往事。我說「棒喝」是師父真的拿香板打過我,打完了,師父說:人家都追討到眼前了,不打給人家看怎麼行?

師父總是認為沒有把弟子教好任由我們去造業受報,是他的責任,而他最擔心的就是業障現前了,我們該怎麼辦?於是當我們犯錯的時候他可沒在客氣的,也不怕把人罵走。

第一段往事是二、三十年前,師父還在能仁寺的時代。

有一位朋友因為人事的問題來找我幫忙,中間可能有一些誤會,他認為我幫對方卻沒有幫他,因而去向師父抱怨,師父知道之後找我去問話,我一聽立刻怒火中燒,回師父說:這個人這麼不知好歹,下次有什麼事找我,想都別想!師父愣了一下臉拉下來並提高聲量罵我:你是在說什麼話?這麼多人妳都幫了,這位是你的朋友,就只這麼一點小誤會,你竟然動這個念頭、說出這樣的話來?肚量這麼小,不要叫我師父!不用跟我學佛!!

我當時內心真的很不平衡,心想:師父!我這樣的反應不是一般的人之常情嗎?被冤枉誤解,難道不會委屈、生氣嗎?您為了他就這樣罵我嗎?當下以及之後的一段時間,我真的百思不解。

就在第一次聽到師父教大家「不要求菩薩要學菩薩做菩薩」這個概念,我才突然想通原來師父是有用意的。修菩薩道有六種功課叫做「六度」(又稱六波羅蜜),當時師父一定從我反應出來的身口意,透視出我的惡習:自以為是、傲慢、瞋怒、分別心又固執,這樣的人六度連一度都沒有,除了無法修菩薩道,可能會不斷造惡業而根本不自知,將來到底要承受多大的苦果?

原來師父會用這樣的方式,是為了敲醒我,也等於提早救了我。

第二段往事是剛剛從能仁寺搬到寂光寺的初始階段。

有一次我因事在平常的時間去寂光寺,才有機會觀察到常住師父們的日常。當時由於建設經費短缺,師父又不許我們去募款,所以一切都只能從簡。也因為這一次的造訪,才有機會在法會以外的時間,觀察到常住師父們平常的生活樣貌,真的可以用「極為簡樸」四個字來形容,特別是餐點,跟法會期間我們看到的有天壤之別,常常隔夜的剩菜剩飯一吃再吃,也沒有聽到一個人叫苦。

當時我心生不忍,於是找機會買了一些我認為可口的點心來給大家打牙祭,師父問我為什麼這樣做?我回師父說:大家吃得很不好耶!師父反問我怎麼不好?是要吃多好?我當時以為師父是在客氣不想讓我花錢,於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下一次又買去。這次可不得了了,師父大怒而且大聲罵我(只差沒有重拍桌子):你為什麼講不聽?為什麼這麼難教?你這樣一直買一直買,你是要叫他們都去餓鬼道嗎?天哪我也嚇到了,但還是不解,想說師父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到底我做錯了什麼?這件事情還是在我的內心疑惑很久。

有一次我突然看到八個字叫做「寧動千江水,勿擾道人心」。這下子我懂了,原來我正在不知不覺中,破壞道場的規矩,擾亂了修行人的心念,這樣的罪過豈是福薄如我擔得起的嗎?原來師父當下已經看透,於是即時幫我打斷繼續犯錯的因緣,當然這次也是提早救了我。

第三段往事發生在大殿從一樓搬到三樓之後。由於建設越來越完善,因此來求法求助的人就更多了,師父幾乎一天從早忙到晚,常常三餐不濟,一頓早餐從早上吃到變成晚餐,有時候尿急人都還沒來得及進廁所,但信徒來了,立刻憋著又趕快出來會客,久而久之做弟子的我們真的看了於心不忍。

有一次我自告奮勇建議師父,可不可以在會客室的門口貼上布告說:師父用餐時間請稍後,等用完餐再出來見大家?不料師父聽完,不但沒有高興,而是冷冷的說:你們這些人真的很自私。我一聽,這下子又不解了,心想我明明是為師父好,為什麼說我自私?師父接著反問我說:假使今天要來求救求法的人是你,你真的會希望我好好吃完餐再出來見你嗎?

當時我好像有點懂,但內心還是疑惑,為什麼師父說我自私呢?我是為師父沒有為自己呀?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突然想起二十幾年前的另一件往事。二十幾年前我的同修因為無名熱高燒不退,群醫束手無策,師父知道後,不顧自己才剛心臟大手術,傷口還很痛,仍然努力處理同修的生死業障關卡。

我在想師父當時若也說他才出院,等復原一些再來幫忙,那麼今天的追思會,同修不可能坐在現場,兩個女兒不只不能平安長大,更不可能一個在今天為師父獻唱《極樂是我家》,另一個站在司儀台,而我呢就更不用說了,換言之師父不只救了我們一家人,更是要教我「平等慈悲、將心比心,換位思考」的智慧,即便是為師父好,這樣的分別心也不行!

而這種慈悲智慧,師父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用他的身教來預教,但愚鈍如我,好像連一步都沒跟上師父。

回想以上這幾件往事在發生的當下,我雖然內心並沒有立刻欣然接受而且敢怒不敢言,但是在之後的日子裡,每每情境現前的時候,竟然都是這些棒喝的記憶,讓我知道立刻煞車而不再重蹈覆轍,換言之這些棒喝讓我永誌難忘,一生受用。

記得十七年前寂光寺創始之初有位法堅師父往生,師父在告別式上為他介紹生平,事後我請師父將來是否也能幫我做這件事?師父聽了愣了一下,回我說: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要我去了又再回來嗎?當時我心裡想,師父長我十三歲,以師父的德行,會長命百歲有什麼問題?而且能來去自如當然也不會有問題,只是沒有想到今天,我終究還是沒有等到師父,卻變成我在這𥚃追思師父了。

上週寂光寺舉辦佛七法會,其中的一天早課,大眾正在追頂念,我不知怎的想起這些,突然悲從中來潸然淚下,大眾的追頂念佛聲雖然又急又大聲,卻無法掩蓋我停不下來的哭聲,轉移不了不斷流出來的眼淚,其實我流的不只是不捨,而更多是慚愧懺悔的眼淚。

我相信師父現在正在現場,所以最後我要跟師父說幾句話:首先我和我的家人一定會更努力的護持寂光寺以及寂光寺所有的常住師父們。

再來,對於師父長期堅持的正法,努力建立的道風,在我的餘生一定會透過我的身口意,努力的說出來、做出來並且傳下去,不會讓師父失望請師父放心!

還有,感謝師父以身示範的典範,更堅定我長期以來所想效法的目標,那就是「盡形壽」度眾生。

師父不在之後我當然得更努力謹慎的走好每一步修行路,讓師父不要再擔心我們,可以有更多餘力去幫助更多苦難的眾生,如果我偶爾有懈怠放逸的時候,請師父就如同您在遺言所叮嚀的:會來打大家的頭。師父!一如往常那樣,就請不用客氣來棒喝我吧!因為我現在終於明白,師父的一棒一喝,都是對弟子的愛與教。

我用這樣的決心跟行動來回報上人的恩惠,相信在座的大家一定也會認同並且願意跟我一起這麼做。

謝謝大家的聆聽,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