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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激昂忆当年 /庄嘉茵

十多年前某次总统大选前夕,我曾热血沸腾了几个月,后来在师父的会客室,被人痛诉一段业果,当时满腔的政治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记得总统大选前夕,各党派壁垒分明,互相叫嚣。每天翻开报纸,打开电视,都是选举话题。同事间,朋友间,甚至搭计程车,都会被问及党派及看法。回到家和同修讨论最新选情,看过电视新闻接着看谈话性节目,这一台结束接着看别台,都是专家精辟的见解。不吸收新知就是孤陋寡闻,隔天就会被问倒。就这样每天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到半夜。浸淫在如此氛围之下,学佛多年的我们觉得爱众生更应该爱台湾,国家面临存亡之秋,选情越来越激烈,我等不应只坐而言,应当起而行,支持贤能者当领导人,终于和同修二人参加了几十万人的大游行。会同亲友,跟着一望无际的队伍,大家沿路嘶喊口号,喇叭声、鸣笛声让人热血沸腾。游行后几日,情绪持续高涨之时,有一位中医师说我要洗肾了。

当时认识一位擅针灸的女中医师,我的弟弟撑著拐杖进诊所,几针之后,健步如飞离开。我的朋友隔日要上飞机,却发烧又不能吃药,前一晚我陪着去扎几针,隔日早上通过海关的体温检测顺利搭机。我前后陪过十几位朋友看诊,诊所总是人满为患。参加游行后几日,又陪朋友看诊时,刚好医师有了空档,我请她帮我号脉。她说:「妳陪了那么多人来,自己从没给我看过病。结果这么多人,妳最严重,妳要洗肾了妳知不知道?」我闻言大惊,几个月来专注国事,精神振奋之余,有时觉得疲惫,并没有不适之处,有那么严重吗?

过两天,也就是游行后一周,刚好是每月一次的朝山之日,同修与我南下参加。朝山之后到师父的会客室,或站或立已经多人聚集。我们等候一旁,待师父空暇时好上前问候再拜别告假。突然有人出来控诉,像点兵似的,指责在场每一个人。

「呜…我们两村为了争水源,势同水火,明里暗里争斗不休,也常有流血事件。在一个炎炎夏日,你们趁着我们午饭过后昏睡之时,倾巢而出前来偷袭拼庄,拿着斜削的竹子,除了老弱妇孺,所有男丁都被你们刺死了…」来者指著一位师兄说:「你!专门刺人心脏!」那位师兄低着头说:「我的心脏确实出问题了,对不起!」「呜…刺进去还要转一下再拔出来!」来者又指著另一位师兄说:「你!专刺肩颈!」被指的人说:「我的肩颈酸痛十多年都医不好,对不起!」在场的人被一一点名,被指刺人头部者真的常头痛,指肚子的就承认腹部确有问题,指腿的就腿痛,指膝盖的就膝盖痛,印证下来完全正确。最后剩下我了,我心想我哪里都不痛,没想到对方指着我说:「妳专门刺人后腰,中间有龙骨,所以都刺到腰子!」腰子?不就是肾脏吗?我想起前二天中医说的话,登时汗毛直竖,随即跟着众人跪下来忏悔。「呜……被尖尖的竹子刺伤,大多数都不是立即死亡,哀鸿遍野。我们看着亲人血都流干了,有人挣扎着爬出一条条血路。呜……把我们男丁都杀死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抢不到水源,不久也都死光了。」

水源攸关着生死,两个村庄为此拼死拼活。若强胜弱败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么为何众生会有痛苦?会有仇恨?若易地而处,我们目睹亲人惨死,心中不会有怨恨吗?若大家可以互相体谅,共享水源,就能共存共荣。至少不会有杀戮,不会有瞋恨。甚至可能结合二村的力量,开创新源头。

当下我惭愧万分,相对于这一阵子的慷慨激昂,听到冤亲债主的控诉,我无地自容,更恍然了悟为何自己的肾脏无预警就快要报销!

无论理由多么充足,若一件事让我们有了烦恼,起了瞋心,自己就是业障现前了。有痛苦时,我们所就只能念佛忏悔业障,如此方能生出智慧,用更超然的角度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一想。「心中的苦,皆来自于内心的恶。」我们过去生在贪瞋痴的造作,皆因私心,遮蔽了我们的智慧,做出害人害己的事。菩萨对众生没有瞋心,只有悲悯。我们先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可以表达意见,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反省自己是不是守了本分,也不再伤害众生?我因为热衷选举,荒废道业,让冤亲债主有机可乘,挑动累世习性,致使谈论政情长期晚睡,让医生诊出肾脏亏损。

朝山回来之后,我不再追看政论节目,恢复了每天诵经拜佛的定课。我对选情的澎湃情绪消退,积极到医院做各项的身体检查,还好肾功能正常,我非常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