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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的无常:阿川的故事 /陈怡贝医师

吉伯和吉嫂是我们邻居,吉伯的工作是民意代表,吉嫂务农偶尔来帮忙我们家打扫清洁,吉伯和吉嫂育有五名子女,阿川是他们最小的儿子,与我们年龄相近,从小追糖厂火车拔甘蔗、放风筝、跳格子、打躲避球、龙眼收成时一同剥龙眼干都有阿川的身影,阿川安静话不多,算是老实人,后来各自求学工作也不再一起玩乐,阿川很早就结婚当爸爸,放假回到家碰上了也会闲聊几句,互相关心。

吉嫂很特别,是一位精力异常充沛的女性,平常身体蛮健康,二十前一个晚上睡觉醒来后不认识所有的人了,得了失智症,吉伯照顾吉嫂十多年,吉嫂往生后吉伯罹患膀胱癌,有好几年吉伯都是独居,后期才请外籍看护帮忙,住在附近乡镇的四女儿会经常回来探望,吉伯往生当天四女儿匆忙跑到诊所请家父过去看一下,家父将吉伯全身体检完后嘱咐四女儿赶紧通知其他手足回家,中午时吉伯咽下最后一口气,家父再一次到隔壁帮忙吉伯身上的胃管、尿管和膀胱造瘘口管路移除。吉伯往生后的房子无人居住,五位子女的初一十五轮流回老家祭拜祖先。

阿川十年前,约莫三十六岁时被诊断肺腺癌,几期不清楚,从那时开始就戒菸,幸运的是经过治疗和定期追踪,过了六年后已治愈。去年(2022年)大约六月中时,阿川几位姊姊和姊夫回来得很勤,一问之下才知道阿川去年四月份左右确诊新冠肺炎,按照正常流程隔离服药,直到快筛转阴,跟我们普通人一样,怎料六月初某一天阿川突然昏倒在客厅,急诊送到医院时昏迷指数3(注1),胸部X光片(注2)发现双侧肺部白掉了,这种状况会发生在单侧或双侧肺部肺水肿(肺部泡在水里面),严重肺部感染或者两样并存。进一步做脑部电脑断层发现脑部水肿,当下收住加护病房,在治疗过程中医护人员见阿川会不自主癫痫,为了稳定使他配合治疗先将他镇静(Sedation)下来,等到稳定后再请神经外科做脑室腹腔引流术(注3),将脊髓液引流到腹腔,以减轻脑部内的压力。

阿川姊夫说前后折腾了半年,阿川一度有醒来过,可是全身无法动弹像植物人一样,和他说话有反应但无法回复只会流口水,二姊夫曾是台北三总医院资讯处工程师,建议阿川的姊姊转到中部医学中心,于是阿川转院到中部,或许因缘像台语经常说的「先生缘,主人福」,换了医院后阿川可以开始做复健,家人去看他稍微有反应但无法用语言沟通,一开口口水直流。听到二姊夫说到这边心中也替阿川开心,没想到情境不如所愿,其他家人多居住在南部,为了方便照顾,再将阿川转回由此医学中心在台南承接的医院继续住院治疗,转院一周后阿川先因尿路感染,用了最强的抗生素依然压不下来变成败血症和感染性休克,于2023年1月1日往生,享年46岁,据说遗孀和两位上高中的孩子回到娘家,鲜少与阿川的家人连络。

心有戚戚焉~全世界与新冠肺炎病毒奋斗三年,开始与之共存,疫苗追着病毒跑,自己打了四剂疫苗却确诊过两次,一次是去年母亲无缘由(传染途径不明)确诊,为了照顾母亲,在母亲确诊后的第五天轮到我确诊;隔了半年,打过五剂疫苗的父亲确诊,父亲快筛转阴后几天轮到我确诊,快筛时呈现弱阳性;平日来帮忙的阿姨打过六剂疫苗也确诊,但茹素者身体状况确实比一般人轻,转阴性后症状会残留,却也是一个检视平日有无照顾好自己色身的过程

自身两次确诊的宝贵经验得出重要结论(果真,人生没有用不到的经历):新冠肺炎病毒引起的症状皆是平日我最疏于照顾,以及最薄弱之处,或者是尚未吃素前的旧疾,这些部位会因确诊而放大症状,不如借此「良机」与自己安静独处,用心观察与觉察这些薄弱处该如何改善?!细细的观察,稳稳的调整,为色身重新巩固基础。

经过几次自身和家人确诊的照护经验,不难发现病毒与我们早已形影不离,稍有不慎或者业障现前,以为打过疫苗或感染后产生抗体能一劳永逸?!从阿川身上读到太多不确定性,这是属于一个世代的共业,何时能结束只能等待人性的觉醒。

疫情与疾病来临时,该调整的不是药物,不是治疗策略,是「心性」。

昨天和父亲一同参加餐会,席间有几位社会成功人士在健康上的烦恼极多,观察起来多是五十来岁(慢性病年轻化),高血压、高血脂、痛风已经常伴左右,有的高血压病因不明就先服用降压药缓和症状,有的去预防医学门诊做「血液净化(不是洗肾)」,一个疗程8万台币,疗效不佳,他们询问我有什么办法?

我回答「改变饮食」、「早睡早起」、「运动」,不用花太多钱,却能吃得非常好,还能过的自在。听到这边,他们都有一个共同表情「笑容僵硬」到「失去灿笑」,同样的回答是「要我放弃最爱的控肉饭、海鲜、鸡蛋是不可能的」、「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改善健康吗?」…

人性如此,想要健康却不愿意改变旧有的模式,想要花很少的钱得到健康却不愿去思考和寻找「影响健康的主因为何」。改变饮食并不是让我们「牺牲」掉自己喜爱的东西,而是这个阶段「喜爱的东西需要改变,才能符合此刻的情境与身体需求」。人性总是看起来对自己很在意,却不上心。也有可能他们没有经历过一个人生病,全家乱操操的模样。

人生无常,何时要发生何事无法预料,且行且珍惜。

祝愿大家平安健康

阿弥陀佛

注1. 昏迷指数(Coma Scale、CS): 是医学上评估病人昏迷程度的指标,现今用的最广的是格拉斯哥昏迷指数(Glasgow Coma Scale、GCS)。分别记录三个反应,分别是E、V、和M,E代表eye opening,睁眼状况。V是verbal response,说话反应。M是motor response,动作反应。

详细评分请参照连结: www.careonline.com.tw/2019/02/GCS.html

注2. 正常来说我们看到的胸部X片: 白的是骨骼,实质脏器、粪便或水; 黑的是空气, 空腔脏器如肺或胃泡。

注3. 利用单向瓣膜之引流管,将管子一端放入脑室,经皮下通到腹腔内,当脑室内压力升高至某一压力时,可将脑脊髓液引流至腹腔。手术目的是当脑脊髓液产生过多或通路受阻时,导致脑内脊髓液存留过多,造成水脑,故利用分流手术,将脊髓液引流到腹腔,以减轻脑部内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