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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业魔法师的忏悔 /林继德

二十多年前,台币升值,台湾的经济被形容成「台湾钱,淹脚目」,很多行业兴起,也有很多行业走进夕阳工业。那时,大学刚从食品科学系毕业的我,满怀热忱,当同学还在犹豫升学或就业时,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入了一个大厂。

那是一个由外销转内销的食品厂。早期台湾靠着农产品加工为国家赚了不少外汇,但是因为台币的升值,农产加工制品,例如:洋菇、芦笋、水果罐头,已日渐衰微,走入夕阳工业。大部分的工厂若不转型为内销工厂,很难生存。我很快的进入了研究开发室,负责研发新的产品。那时公司开发的系列产品,已经都会添加修饰淀粉。添加修饰淀粉的最大目的,是要稳定食品,可以达成「不可逆反应」。例如:我们在家煮酸辣汤或浓汤,为了要浓稠,我们会芶芡,但是通常淀粉不耐酸也不耐久放,放置一段时间会还原成水状;如果加了修饰淀粉,它可以一直让产品保持「很良好的状况」。

市售的仙草、爱玉等消暑产品,通常也会添加含钙离子的添加物,让它凝结不出水;如果产品做成罐头,经过高温杀菌过程,还能维持原状,通常离食物原来的物性,就会有一些距离。

我的第二个工作,在一家欧洲的香料公司,主要是调制产品、卖出香料。当时那可是令人称羡的工作。我能接触的公司大厂,不胜枚举。我像一位魔法师,每天调制各种产品,有了香料和色素的加持,无所不利。只要控制好糖酸的比例,一天交出五个配方都不是难事。一般市售的果汁,通常是用浓缩果汁还原而成。比如30%的果汁,它的原料若是五倍浓缩果汁,它的配方就是用6克的浓缩果汁(6×5=30)加糖加水到100毫升,其它就靠加酸(如:柠檬酸)、加色素、加香料调制。如果会刺舌(通常是添加酸引起),再加上柠檬酸钠,舌头就会感觉平滑。而我们常见的柠檬红茶,大部分都只用茶粉加柠檬酸调配,很少用真正的茶叶萃出,更何况是柠檬汁。

其实,食品业需要添加物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们味觉、嗅觉、视觉得到满足。人们不喜欢看见不完美的食物,不喜欢闻到食物不新鲜的味道。在学校时,老师教我们从经济的角度来思考产业的发展,食品工业的进步是因为使用机械,让产品整齐划一,降低成本获得最大利润,使用添加物「模拟」食品的原味,降低原物料来源的不稳定性。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要去「认识食物的本性」。食物跟食品不同,食物的口感有层次,有厚度。食品靠行销养成口味。现在的年轻人,小学时学校大多卖「麦香红茶」,那是某公司长年畅销的产品,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已经习惯这个口味,留下印记。

每种食物都有它的营养成份和价值,但食品大多只能提供热量。我自制的优酪乳(买有机豆浆加菌种恒温12小时)会浓稠,但市售的优酪乳都是添加果胶来调整浓稠度。

我的同学曾经是新竹食品工业研究所食品添加物的讲师。她提及「顺丁烯二酸」在二十多年前应该就有了。许多工厂到食研所受训的学员都在问,「坊间修饰淀粉有秘方,做出来的产品Q弹度特佳」,她也不知道秘方是什么,现在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工业原料,禁止用在食品上。国内食品添加物法规中,食品添加物是用「正面表列法」,有列出来的食品添加物才能使用,没列的一律禁用。食品添加物用量是依照动物实验或参考国外的用量做出最大容许量的标准,所以「顺丁烯二酸」并不在表列中,所以不曾被验出过,包括之前的塑化剂也是。现在食品业食品添加物的最大容许量都是单一添加物,但是一种食品若加了几种添加物,它的交叉相乘作用,就很少被提及讨论,目前很多疾病,都与食品添加物脱不了关连。

除了食品以外,现在可能连农作物的安全性都受到冲击。我的同学受邀到莲雾园摘莲雾后,从此不敢吃莲雾。原来有一回他受邀到朋友家摘莲雾,第一天莲雾像李子一样大小,他不忍心摘,他的朋友留他住两天再走,等到第三天,所有的果实都长得像黑金刚一般,红黑又发亮,他有惊没有喜,加贺尔蒙的想法马上浮现。显然,农产品已经不是只有农药、除草剂的问题了。护生已经不只是宗教的问题,护生有关全民的健康,护生需要全民支持。

我待过品评实验室,我有比别人好的味觉及嗅觉。以前的我会因为自己的好身手而自豪。后来走入家庭,为了孩子的教育辞去了工作,前几年看到同学在工作上大有作为,心中难免有遗憾。去年学佛吃素以后,心中较能释怀,至少没有因为工作而造恶业。

最近食品安全受到重视,我要忏悔我以前种种的无明,更要向曾经因为食品添加太多不必要物品,而使身心受到伤害的众生求忏悔。以前在业界,供需问题只有价格利润;在佛门中,我见到真心,我看到莲友们如何的护生,让我们的心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中得到一个喘息的空间。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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