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灣寂光寺,儘管只有短短的三晚兩日,真是又驚又喜,感慨萬千,激動羡慕,百感交集,說實話多少還有些不敢相信。
我最近五、六年的經歷需要有個說明。
學習改變的過程
從一三年開始,為了有個更好的親子關係和夫妻關係,我開始了各種學習,真是一條漫長曲折的道路,為了少走彎路,需要自己有一個超強的識別力,所學的東西哪些是可幫助到我的,哪些會干擾我,都需要好好的識別。慢慢的關係好了,到了一六年,我開始關注動物實驗。
我先生自己經營的公司是做食品安全生物檢測的,十年前看到喝了三鹿奶粉的孩子居然長成那麼大的腦袋的時候,我先生就堅定地做了這一行,當時我們認為,沒有比食品安全更需要立即解決的社會問題了,如果連食品都不「安全」了,那麼一個社會還談什麼穩定和諧。隨著公司的發展,我們做了越來越多的動物實驗,「不養老鼠兔子可以嗎?」「不行,生物實驗無法避免動物實驗。」 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來世,也不懂什麼因緣,只知道小兔子、小老鼠、羊、雞為公司實驗做出了貢獻,他們是偉大的,便在公司不遠的樹林裡,我們為他們立了石碑。
結緣菩薩
為了彌補內心的愧疚,也希望對實驗動物有個好的交代,經朋友介紹,在北京我認識了一個在家的師父,說他有神通,可以超度,我無法辨別,也無法比較,自我出生以來的認知就是封建迷信害人害己,能躲就躲,那時我給動物做超度實屬無奈被迫,還要拿上幾萬塊錢,更是無法告知於人,只求心安吧,我也再不忍心吃肉了,突然一天就吃素了。
內心開始質疑請人超度這件事,是源於冬冰告訴我「不究竟」,源於謝老師告訴我,我的能量場不好。本來超度就是敷衍,但我怎麼做才是給小動物們最好的交待呢?我無數次地懇請我先生,「動物實驗不做了行不行?」「不行,百分之九十的檢測原料源於動物的血清,沒有動物的血清,就沒有檢測。」「那人不是太自私了嗎?」「沒辦法,總比讓人吃有毒的東西好吧!」這就是先生給我的答案。天哪!那我們做公司的意義何在呀!失去良心的人們,無休無止地研究農藥化肥,無休無止的在食品裡加入各種對人有害的味道和成分,我們再檢測他們的產品,何時是了哇!
結緣寂光寺
每天心裡一堆堆的雜事,很想出去走走,冬冰建議我來臺灣玩玩,我喜歡農耕,阿里山有機蔬菜種植很吸引我。果真如此,這次來阿里山,真的讓我喜歡得不得了,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天堂般的日子。
臺灣一行認識了不少的朋友。做酵素的林總吃素三十年,太太吃素兩年,夫妻間的接納可以做到如此,我身邊要是早有這樣的朋友,學習他們即可,就不用大筆的花錢去聽什麼專家學者的課了;製衣的林副董夫婦生活的喜樂和通透更是讓我羡慕,家裡添人進口都能在孩子出生前會面,失去的親人都能知道現世身在何處,那麼人人都能如此的話,死真的就沒有那麼可怕了;雀息,一家經營超好的嬰兒奶粉公司,說停就停,說關就關了,那麼人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楊校長和子恩,雙雙日本回來的博士,居然住在寺院,每天除了工作外還會幫助處理寺院的各種事項,那是一種怎樣的虔誠信仰。
如果說來寂光寺有目的,我也是為了做實驗的小動物來的。所以,我在這看看風景:看那些師父師姐用她們敏感的身體體驗到的,跟那些相見親人的人說一說講一講;我再做點實事:來到寂光寺不能白吃白住,去廚房幫幫忙,幹點活兒;應個景:人家寫牌位,我也寫牌位,人家讓我幹啥,我就幹啥,這樣的話,三天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歷經三晚,居然見到往生了二十年的父親。
第一晚
第一晚,見到子恩一會兒趴在桌子上,一會兒仰天講話,不停的在講小孩子的話。我看不懂就問旁邊的那位長者(後來才知道,他就是楊校長,子恩的先生),他很耐心,一點點的給我講解。小孩子一個一個從子恩的身上顯現,也讓我想起了我狠心做掉的一個孩子,當時一位英國同事為了讓我留下孩子,她在電話另一頭哭訴,甚至答應願意幫我交齊高額的罰款,但她的舉動並沒有改變我當時的決定,直到我的第二個計畫中的孩子出生,我才感到內心的疼痛與悔恨,終究於事無補。「你想誰,快去求菩薩,一會兒就能見到。」冬冰告訴我,我笑笑,搖搖頭。
第二晚
晚飯的時候冬冰給了我四個菱角,我吃了兩個,不捨得吃了,因為小時候我爸爸給我們買過幾次吃,我心裡飄過一絲念想,要是這兩個菱角能讓我見到爸爸,我就不吃了,找了一張紙巾,包起了菱角,一直拿在手裡。
飯後,會客室裡坐滿了人,今天子恩師姐不在,換了旁人,一波一波求見親人,她都一一作答。二姑也來了,待在後面的沙發區,大家圍著另一個可以感知另一個世界的師父,二姑很是高興,臉上有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喜悅。「你想誰,快去求菩薩,一會兒就能見到。」冬冰告訴我,我笑笑,搖搖頭。我想我爸爸,快二十年了,生死兩茫茫,隔世的親情,該如何繼續,難道我真的能見到他嗎?不想了,反正想,也來不了。
第三晚
「快去求吧!明早走了就沒有機會了。」看看我手裡的菱角,喉嚨哽咽了,眼睛熱熱的。穿上海青,手握菱角,來到大殿,來到菩薩對面最後一排,最靠左的柱子旁邊的第一塊蒲團上跪下來,雙手握住菱角,放在額頭,一頭磕下去,淚如雨下…… 「大慈大悲的菩薩,您真能讓我見到我爸爸嗎?要是那樣,我求求您,幫幫我爸爸,我想見他,他是殘疾,三歲腳心被燒紅的熱鐵棍燙傷,成年後,那條腿也只有自己個胳膊粗細,走路非常的不穩,遙遙幾千里,還要過海,他來不了,來了也擠不進寺院,進來了,也上不了樓,沒人幫他,他來不了……,就算有蓮花可以坐上去,他也搶不過人家……」就這樣在大殿裡我跪了很久。
回到會客室,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終於「是大陸來的」,有人在叫我,如夢境一般的時刻終於到來。回想著二十年來媽媽多次跟我哭訴爸爸離世時的情景,想像著爸爸的神態,他讓我握著他的手,因為他說他喜歡。
回想起與爸爸一起的二十七年,我從沒有抱過他,他瘸,走路搖晃得厲害,我們姐仨都不找他抱。爸爸十二歲學徒修鞋,到了六十幾歲,十指雖可以勉強閉攏,但彎曲得很厲害,我只是用十指指肚觸碰過他手上的小傷疤,但從沒有握過那雙手;我那時臭美穿絲襪穿高跟鞋,一回家,腳疼得厲害,爸爸總是給我們捏腳解乏;兒時的印象,爸爸總是坐在街邊擺攤修鞋,儘管每天穿得很乾淨,可一天下來,也是滿臉滿身的土,除了找他修鞋外,沒人會多看他一眼。上初中的一天,我坐在爸爸的鞋攤邊,看他修鞋,一個老頭指著我,問我爸爸,「這丫頭是誰?」爸爸憨憨地說,「我們家老二。」「嘿!你還稱得起這麼個好閨女呢!」我仇恨地看著哪位爺爺,也沒有讓他意識到,他說了一句多麼招人恨的話,爸爸卻不以為然,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如何能夠體會到終身殘疾,受盡別人奚落捉弄的父親,內心有多麼強大。
媽媽總讓我好好學習,但我從小學習的動力是源自於爸爸,我考了第一名,開家長會時,講臺前離門口最近的座位,老師總會留給我爸爸,他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任憑周圍人如何在公眾面前賞識自己孩子的成績,他都不會告訴別人,第一名是他閨女,從他的表情我能看出,他心裡美美的。媽媽跟我說過很多很多話,我都沒有太深的印象,爸爸的話不多,很多我都清楚地記得。
拉著我的手,爸爸跟我講了他往生的真正原因,告訴了我他的債主是誰,讓我念地藏經回向他們,他讓我帶話給媽媽,他讓我快樂的生活,他告訴我身體哪裡需要關注。我拉著爸爸的手告訴他,我媽媽生活的很好很充實,我常常跟媽媽手拉著手,摸著媽媽的臉,跟她講話,我經常抱我媽媽,讓爸爸放心。爸爸臨走前,師父大聲告訴他,讓他挑個大的蓮花坐上去。
回到北京,一切都很順利,地藏經我讀得很慢,連讀再查意思,四個小時讀一遍;我把見到爸爸的情景改編成求了菩薩,爸爸給我托了夢,講給媽媽聽,她也同意吃素了;先生孩子都很順利的答應吃素了。
經歷了這些,我的內心似乎安靜了許多,人生在世,到底還有多少個維度我不知道,我還需要再學多久,再學多少才能真正了然於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