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一九九六年,慧深法師於當年住持寺院能仁寺的讀書會中開示紀錄。全文收錄在《妙音》季刊第19期的「書香」單元中。
我再來說十念往生的問題。
我爸爸以前看過妙法蓮華經,所以每次我跟他講佛法,他都說看過佛經,跟時下一些讀過佛經,或讀書會成員讀過經書一樣,但是讀了經,真正體會多少?在生活中能運用多少?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我要先父吃素,他說他要吃代用品:肉精。到最後幾天,他往生的三天前我夢到他要走了,裡面的人開始幫他念佛。當時他說的那席話很耐人尋味,他說:「妳媽媽吃素食,她現在列隊都走在比較中央,穿黄色的海青,不是走在後面。我現在這個樣子去那裡,我輸給她。」
我們教他念佛,他開始念。以前他很客氣,我那裡全部是女衆,我要他在我那裡休息一下,他都不肯。到能仁寺幫忙磨刀或做一些事情,也是做完就走。他實在是個很客氣很慈祥的人,從來不講粗話,也不會大聲指責我們。可是他就是有個執著,認為他看過佛經,也知道意思,甚至用日本話說道理。
到最後他講:「我還是決定要住到山上去。」我說:「很好,爸爸現在用功念佛,佛菩薩會讓你身體痊癒,然後我們上山去。」他說:「我不會好起來。」他知道他的身體不可能好了。
他是思念我媽媽過度,醫生說情緒不平衡容易得癌症,從我父親的經歷可以證實這句話,他那時候思念我母親,太憂心,每次到精舍樓上,在我媽媽靈位的前面,他說:「不應該是她走,如果要走該是我走,怎麼可以她走?」我心很酸,我説:「爸爸我們下樓,到樓下。」他不要,他說:「妳媽媽沒走。」老人家的感情,老一代的人都將這分情含蓄著,不像現在的人說得滿嘴的你愛我,我愛你。
我知道他很傷心。那時候育樂營要開始了,我說:「您是不是可以上山幫小朋友磨刀?」他說:「我現在如果上山,也沒辦法拿刀。」講得非常清楚。最後 他說:「我的身體很好了,我沒病。」
那時候慧澤師要去受戒時曾經向他說:「爸爸!我要到道場受戒。」他說:「喔!那裡的外面好熱鬧,有人賣念珠也有賣經的。」事實上帶他去看那地方時都是些空攤位,可是他竟然可以看到那邊的境界。
他一直拉衣袖。我問他怎麼經常拉袖子?他說:「人家都是露出右邊肩膀。」他要求做到的就像南傳佛教僧侶的服飾:偏袒右肩。我們在一旁念佛時都放掌,他說:「不對!站在窗外的人都是這樣(合掌)念佛,你們怎麼都這樣念佛?」我說:「對的,這樣做就可以了。」
然後他說:「地藏菩薩帶我去遊玩,我的病好了。」我以為是後面的地藏庵(民權路的那一間),他說:「不對,那是九華山,有山,不是這裡地藏庵的菩薩。」由他的話可以證實地藏菩薩還在人間度化。平時我對地藏菩薩恭敬,希望每一個在地獄的眾生,真正都能仗地藏菩薩的法力早得出離。我想,我這一點心應該也對我的父母親有一點點好處,我不敢將這功德回向給我父母親,每次回向都回向給衆生,從來不敢自私説:「我今天出了家,將我的功德回向給我的父母親。」只有一次我從馬來西亞回來,我媽媽住醫院,說她的壽命終了,那次我很急,我說:「難道以我這樣為佛教為衆生奉獻犧牲,不能讓我媽媽回來與我們一起修行嗎?」她真的好了起來。(那次醫生認定我媽媽的病好不了。)
到最後一天早上,我找法淵師,我說:「我們趕緊料理好事情,去看老人家,也早一點接妳師叔回來。」我說:「情況不妙,我已經看到我爸爸的後事開始辦理了。」那時候,其實看不出他的病容,他還可以起來走動,甚至要走之前的一天,我弟弟扶著他還可以上洗手間,所以他的病,在我來想,只是過去所造的業的一些果報現前而已。
那一天我問他有沒有念佛?他說:「有。」我問他念什麼?他說:「我隨便念。」我解釋不可以胡亂念,他說他沒胡亂念。問他到底怎麼念?他說他看到觀世音菩薩就念觀世音菩薩,看到地藏菩薩就念地藏菩薩,看到阿彌陀佛就念阿彌陀佛。他隨緣,看到哪一位佛哪一位菩薩,就稱念那尊佛那尊菩薩的聖號,我覺得真的很不可思議。
他又說:「我告訴妳,妳媽媽現在站在這裡等我,師父也站在這裡等我。」他說的師父就是煮雲老和尚。說實在的,我活到現在還不曾見過佛菩薩,許多人都說他看過佛看過菩薩。我是覺得法界與我們同在,我在度衆生修行時佛菩薩就在我身上,不只是在我身邊而已。今天即使將佛菩薩雕得很莊嚴,卻做著殺盜淫妄的事情,那佛菩薩離我們真的很遠。
他説:「妳媽媽現在都站在前面,如果我到那裡,也不能與她站在一起。」
種種跡象顯示,他真的十念能够往生。那天早上我們為他念大悲咒四十九遍。 那時候老人家已經有點重聽,我對弟媳説:「不要在爸爸身邊説話。」她說:「他重聽又聽不見,沒關係。」我說:「不可能!一個人在要走之前,我們看不見的他也能看見,我們聽不到的他也能聽到。」我們中午要走,我向家人說:「我們要回去吃飯,還會回來,阿杏妳拿一些束材,下午煮一煮,讓爸爸洗個澡。」我們在那裡他不講話,等我走了以後,他説:「妳姊姊說煮那個水是要為我洗澡,我要走了。」他竟然這樣講。那天晚上,我去,徒弟們也都到,師伯也去了。我向父親説:「我們念佛,您要跟我們念!」他握著我的手,我坐在他 床邊念佛,念到後來他念「阿彌陀佛」三聲,清清楚楚念到「佛」字斷氣。我説這些都是我家裡確實發生的事情,人家六七十歲還有父母親可以奉事,我沒父母了。但是我想,他們如果活到八、九十歲卻不能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將來到三惡道,那也不是我所樂見的。父親雖然只活到七十幾歲,受到的痛苦果報很淺很短,我能够親自看到種種瑞相,很安慰了。
現在有很多人不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甚至有些人發願要生到兜率陀天,或者要到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世界。我認為如果生到西方極樂世界去,將來發願再來還是可以來。如果我們發願到別的世界,釋迦牟尼佛說過,那是比較不穩當的。如果不及早練習十念,又無力了脫生死,菩薩尚且有隔陰之迷,一轉世就忘了他是菩薩發願再來,我們博地凡夫輪迴六道豈不是更加危險。這麽多大德一直稱揚淨土法門,而且求生西方極樂世界,我想,還是到那裡學習到真有把握,真能教化世間人時再回來娑婆世界,到時候比較沒有危險。
如果發願到別的世界,有時候真的會有危險發生,何況那也都只是權巧方便說。若要等彌勒菩薩五十六億七千萬年後投胎到娑婆世界再跟隨他學習,這之間,我們只要一個閃失,不知道投胎到哪裡去了,不説三會得度,即使彌勒菩薩一百會度衆生,我們也沒辦法了脫生死,那就實在太可憐了。
我沒辦法說什麼大道理,我只會要求大家把握機會念佛,挑菜也可以念佛。我命不好,天天東奔西跑,我還是很喜歡修持念佛。我們不必標榜我們的威儀如何,但是實際上能够好好修行,點點滴滴都注意,即使是一杯水、一張紙也不浪費,處處我們都可以建立極樂。現在做環保,不要將水土破壞,也是在建立極樂。我們從這裡發心,要衆生都得到好處。
我想,沒有人敢像能仁寺這樣,建寺卻又不化緣。寺地的檳榔樹一年可以賣 得二十幾萬元,我知道檳榔對眾生沒好處,就將所有檳榔樹砍掉,連苗芽都砍掉,假如我們得了錢,卻讓衆生得了病苦,能仁寺建築在衆生的病苦上,又要怎麽教導眾生離苦得樂的方法?知道那是不好的,即使它不是殺生,不是邪淫,五戒之中又沒有戒檳榔,但是我們不要它。甚至造殺業的人,我説:「你們不要拿這種錢到能仁寺。」現在有很多道場,為了要做善事,殺豬的人拿錢來,道場收下,沒去教化他們,就是將衆生當作營利的對象。
這裡被我感化的,像林福山居士的一句話讓我心裡很感動,他説:「師父!我知道這種飲料裡面有防腐劑,我不賣它了。」他將冰箱收起來,飲料丟掉,不只不賣煙,連飲料都不賣。能够做到這一點,顧客到他那裡只有水果可以買,買 不到飲料,不會將肝弄壞,不會弄壞身體。在家居士能够做到這一點,我常引以策勵自己,我站在勸化別人的地位,我用嘴巴勸化人家,如果我自己造業怎麼好呢?所以能仁寺就朝著這個方向做,希望我們做的事情,不一定在外面標榜,我在乎我自己做的對不對,不在乎別人誤會我做了什麽。每個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相信比較不會造業,能够直心修行。
這麼一個小題目,也許我講的已經差了很遠。事實上到極樂世界的人能不能 再回來?如果很自由自在的到學校,成績都很好,老師當然會允准學生到處走動。假如每科都不及格,會被集合起來加強學習,不能隨意走動。所以我們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了,在我們還沒成佛之前,已經確定在任何範疇都不再退轉了,隨時都可以回來度化家人或任何有緣的人。